[商小说]没有军衔的将军(第六、七章)(将军令小说) -尊龙凯时网址
- 考研
- 2022-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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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父亲吧了一口烟,青色的烟缕散开来,缭绕着他有些泛红的面容,他瞧了儿子一眼道:“看来,伢子是长大了袖珍爸爸供养女。”
四十四
随着“四人帮”的彻底垮台,由毛泽东亲自发动的一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终于结束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由于中
国五千年来奴性的怯懦、盲从、愚昧、贪婪和压抑的不满,久积盛盈,因此,浩浩荡荡地、不可阻挡地、历史必然地爆发了名为文化大革命的文化大崩溃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切都有待百废俱兴。
高考制度的恢复,这无疑是百废俱兴中的一兴,是给我们的这块伤痕累累的神州大地,吹入了一股强劲的东风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这天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贺志国从城里匆匆赶来沧水铺,他对易倩云说:“倩云,你知道吗?国家又恢复高考了!”
“知道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易倩云笑着说。其时,她已有了两个孩子,第2个孩子是个女孩,她给孩子取名为“平安”,她希望他们的孩子今后能不再像他们一样整日心惊肉跳、担惊受怕的,而是平平安安地活着。为民伢子一个人在外面院子里玩,一头一脸全是泥。平安妹子这会还在睡着,白红色幼嫩的脸腮上,随着呼吸,闪动着两个浅显的小酒窝。有着这两个孩子相伴,尽管日子苦点,但生活不再枯燥乏味,那些长夜漫漫的寂寞而艰苦的日子似乎也不再难熬,似乎有了某种寄托,而且感受到凄风苦雨的生活中也有那么一点做人的乐趣和甜蜜,也就不会自暴自弃或者对生活绝望。
贺志国去院里把为民伢子抱了进来,替他拍去身上的尘土,接着又打来一盆水,替她把脸洗干净,然后把他抱到腿上坐着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对她说:“真难为你了,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啊!”
“也没什么,就是为民伢子调皮点,”她笑笑道,“人家说,儿子像老子,看来,你小时候一准也是个乱精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说着就格格地笑。
他说:“你去考学校吧,这次机会可别再错过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还是你去,我觉得你去比我更合适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她说。
“不,应该是你先考,你考后我再去考就是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为民伢子我带回去,交给他奶奶带就是,免得他吵了你。”转头又对为民伢子说:“跟爸爸回奶奶家去好吗?爷爷奶奶可想为民了。”
“喔,我可以看到爷爷奶奶了!”为民伢子高兴得大喊大叫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这不吵着你爸你妈吗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吵什么吵?爷爷奶奶疼他还来不及呢!成天价地的念叨着孙伢子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你年纪比我大,这不把你耽搁了吗?”她仍是有些不放心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我考研,耽搁不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考研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是啊!大学理工教材我已读了不少,再加加油,应该困难不大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说这话时,显得挺自信。
“好吧,就听你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不是听我的,而是一定要努力去争取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为民伢子睁着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一会看看她,又一会看看他,小家伙不明白他的父母这会儿正面临着一场多么重要的抉择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不过,他和她却感受到了这个抉择的沉重,沉重得让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他俩却看到了希望所在,就像看到厚厚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
尽管还是一个梦,但这个梦却是那样暖暖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四十五
易倩云开始了紧张的备考,高中时所学的课程,这些年来全已丢得差不多了,一切都得从头来,得从高一的课本开始复习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可以想见,这是多么大的工作量!但她得全力打拼,几乎是忘命地打拼。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绝望,而比绝望更可怕的是甘于平庸。坎坷也罢磨难也罢,如果人生变成一滩稀泥,在龌龊的空气中发霉烂掉,那么再精彩的世界于人类又有什么意义呢?应该说,比起父辈来,我们这一代人可以称得上是幸运的,因为幸运的重要标志在于我们站在了社会历史急剧变迁的交汇点上。她没有半点犹豫,有一份希望就得全力去争取!
每天晚上,她都是让孩子睡下后再复习功课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这平安妹子身体不怎么好,也许是她怀孕时经常吃药打吊针的缘故吧。这妹子有时睡着睡着会突然痉孪般地抽搐,两颊烧得通红,她就得急着抱着孩子跑卫生院,只能回来后再看书。晚上,乡下蚊子多,人一坐下,就“嗡嗡嗡”地像轰炸机似的围着她轮番轰炸。她没钱买蚊香,就想了个笨法子,穿上长袖子衣,把两只袖口扎紧,让蚊子咬不到手;用只木桶提来一桶水,把两条腿泡在水里,这样,两条腿也就免受轰炸。
这天晚上,应是下半晚了吧,缥缈的月光,静静地倾泻在村子里及四围的树木田土上,好像把一切都溶解在乳白色的月光中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听得见远处的溪流在淙淙直响,好像一个有生命的东西在歌唱。不知为什么,冯婶忽然就睡不着了,是挂欠着睡在隔壁房里的倩云吗?还是让淙淙的溪流声吵扰的呢?她竟然爬了起来,竟然看见易倩云房间的窗口仍亮着灯光,便隔着窗子喊:“倩云妹子,你是疯了吗?不要命了?”
“没事,我就睡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易倩云在屋里说。
“你知道什么时候了吗?都下半晚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不会吧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我怎么不知道?”
冯婶就咯咯地笑:“瞧你这个妹子,连个时间都分不清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说着,就走去推开了易倩云的房门。一看,不禁愣了:“倩云妹子,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哟?我看旧社会考生赶考也没有你这么个样子呀!”说着,眼泪水就落下来了。
易倩云就低头瞧瞧自己,也“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说:“别小看我这个土法子,还真管用,蚊子再多,也奈何不了我哩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别说了,抓紧时间睡觉去,等下天就要亮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妹子,不是婶子多嘴,你可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啊!”
“谢谢冯婶,我这就去睡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偏偏这时,平安妹子醒了,大概是尿湿了床,尖厉的哭声像吹着一支唢呐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冯婶忙跑过去,替她抱起孩子,手脚麻利地扯下尿湿透了的片子,换上一块干净的布片,并且打包好,哄着孩子不哭了,直哄着孩子又眯缝上眼睛安安静静的睡去,这才站起身来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回头,却发现易倩云已歪身倒在床上合上眼睛睡着了,从窗户洞 里钻进来的一缕银子般的光线,在她那半张半闭的嘴巴上描画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冯婶替她盖好被子,拉好蚊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悄没声息地走出房去,并且替她把门轻轻地关好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半弯月亮,已落在村西那棵千年古枫的顶梢上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四十六
易倩云报考的是湖大机械系,她没敢报北大清华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她在省城一中读书时就一直是学校的高材生,而且一中每年都有不少学生考取北大清华的。但她这次却没有了过去的那种信心和胆量。一个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能不能让你进学校读书这还是一个未知数,谁也没有把握。
成绩很快出来了,她考了全地区第一名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录不录取,学校又有了分歧。一派认为,再成绩好,也不能收已有了两个孩子的母亲,这 还没有先例;另一派认为,她带着两个小孩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这说明她能够学习,而且有毅力,凭她这种毅力,学校没有理由不录取。
录取通知下来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那天,太阳很灿烂,天像一块碧蓝缎子,空气如一杯清香的绿茶。那天,她忽然觉得心里变清爽了许多。
一阵单车铃响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有人叫她的名字:“易倩云!”
她应声从屋里跑了出来,一看是乡邮员老何给她送信来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乡邮员笑着对她说:“有你的通知,一准是好消息,可得请客哦!”
“是吗?有好消息当然要请客哟!”她忍着心跳,接过通知拆开一看,立时呼吸急促,全身起了一种潮热,接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窜到喉咙口,眼睛瞪得老大,胸脯一起一伏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她觉得自己满心欢喜,总想笑,想说话,想叫喊。
她拿着通知往屋里走去,正好与从屋里出来的冯婶撞着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冯婶忙问:“倩云妹子,今日这么高兴的,是志国伢子又给你来信了吧?”
“还有更高兴的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她说。
“嗬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还有更高兴的事?”
“我被录取了,大学来通知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她说,兴奋得眼里放光。
“是吗,这太好了!”冯婶心里那块苦涩的东西全消失了,满是甜丝丝的味道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抬眼,见屋外有几个村民走过,便忙喊道:“好消息,好消息,倩云妹子被大学录取了哟!”
于是,村民就都跑过来,争着看通知,争相传播开去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会,冯兴国跑回来了,冯德也跑回来了,陶师傅与张师傅也都赶来了。
冯兴国只是嘻嘻的笑:“姐,祝贺你啊!真为你高兴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冯德就对他吩咐说:“去,给你志国哥打个电话,这可是个大喜事啊!”转头又对她说:“妹子,你吃苦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这下好了,这苦可没白吃。来,让我看看通知。”他接过通知放到眼前过过细细的看,捏着通知的那短而粗的手指居然一个劲的抖动,脸上的胡茬子也不住的抖动,就咧开嘴呵呵地笑,笑得直流出了眼泪儿。
看到人们惊喜的目光,听到人们鼓励 和赞叹的话语,她的心里涌起了幸福的浪涛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这浪涛仿佛又化作了轻纱般的雾,把她包围了起来。她恍恍惚惚地感到,她在这梦一般的雾中升腾了,在一个充满着悦耳的音响和眩目的光彩空间,她舒展地甜美地舞蹈。
屋里,传来了平安妹子的哭声,很大声、很宏亮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在这刻听来,居然很好听,像一曲音乐。这小家伙还不会说话,也许她是在用哭声来表达她的高兴和快乐吧。
四十七
贺志国特地租了一台车把易倩云母女俩从乡下接了回来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邹卫国、熊浩、张军也来祝贺,还叫来了一些知青,有十几个人,小屋里便变得非常热闹。
大家在一起,谈得多的自然是回忆一块在乡下的日子,然而谈得最多的话题要数太阳坡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大家说得很热闹,像是在说一件十分快乐的事。
“还记得啵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邹卫国说,“那天志国哥领着我们几个男生去海拔一千五百多米的云峰山去探寻水源,山路崎岖烟迷雾渺,我们一路攀岩附葛涉水翻坳,当时熊浩落在后面,戴一副眼镜,眼镜又被雾气沾湿了看不清晰,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料因手指没有扣紧岩缝人就往下滑坠,幸好爬在上面的张军及时伸下腿来让他抓住,好险哦!”
张军说:“讲到熊浩,就还有好笑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那天,他蹲在茅厕里,一条黑乌乌的乌梢蛇,有根扁担长大,悄没声息地从后面窜了进来,吓得他提着裤头从茅厕里狼狈蹿出,至今仍犹有后怕……”
大家就都笑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笑够了,大家就一起唱起苏俄歌曲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这些歌曲是还不能公开唱的,在这之前更是列为禁歌。尽管在六十年代前我们称苏联为老大哥,可是一眨眼老大哥就成了修正主义,修正主义的东西怎么能让其腐蚀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社会主义呢?但是,苏俄歌曲和苏俄文学作品,曾影响和教育了我们这一代人,大家都很喜欢,而且不少歌曲的确是很优秀的。
大家就把窗门关上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唱《喀秋莎》,唱《三套车》,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贺志国平日就喜欢唱歌,而且嗓子极好,声音粗犷、高亢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站起来说:“我最高兴的事,就是倩云考取了大学,我给她唱一支歌吧。”
他唱的是俄罗斯的抒情歌曲《春潮》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歌词是这样的:
大地还铺满白雪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那春潮已经在喧嚣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潮水奔向沉睡的海岸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奔腾呼啸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闪烁银光,
它向宇宙大声呼叫:
春天来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春天来了!
我们是春天的信使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为春天的来临传捷报………
他的声音很轻,有点儿嘎,但有一种动人真切味儿,在场的每一个听众都能感到他的歌唱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转过身,他又朝父亲和母亲深深地鞠躬,说:“我给母亲唱一首歌吧,感谢母亲多年为我们操劳,这是苏联影片《青年时代》的插曲《我亲爱的母亲》。”说完,他便唱了起来,唱得严谨、深沉,饱含着浓烈的情感:
当年我的母亲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通夜没合上眼睛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伴我走遍家乡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辞别父老乡邻;
当时天色方黎明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她送我踏上遥远的路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给了我一条手巾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祝福我一路顺风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河边落英缤纷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岸上露珠儿滚滚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牧场芳草青青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夜莺整夜啼鸣;
无论我去到哪里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最难忘母亲慈祥的笑容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最难忘母亲关怀的一双眼睛……
屋里很静,大家都被他的歌唱感动着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两滴又大又重的泪水顺着母亲的脸,滴落了下来,清晰地“吧嗒”一声砸在了地上。
四十八
待客人全走了,两个孩子也都睡下了后,贺志国这才又开始了紧张的攻读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个未上过一天大学的人要考研,谈何容易!其中的艰辛,与其他人相比,不知要艰难多少倍!但他必须咬住牙关迎难而上,他认为这就如同打仗一样,一个好的军人是不会退却的。他清楚地记得《巴顿将军传》一书中巴顿给妻子比阿特丽丝信中的一段话:“我发现勇气对士兵来说是最可贵也是最缺乏的品质……只要听到枪声,我就会如同听到命令一般,一跃而起,准备冲到前线去。军人与战斗是不可分的。”他现在就如同听到了命令,毫不犹豫地、十分英勇地投入了这场常人难以想象的考研战斗。
夜深了,城市渐趋安静,隔了几条街的马路,不时还有汽车驰过的声音传了过来,但已没有了前些年那些没日没夜“打倒”“油炸”的喧嚣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天气仍然很热,尽管是晚上,城里比乡下要热多了,尤其是房子这么窄小,鸽子笼似的,人关在里面,显得非常闷热,汗珠就密密麻麻地从他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舀了一盆冷水放在旁边,不时用毛巾浸着冷水擦擦身子,人就变得清爽了许多。
忽然,平安妹子又哭了起来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易倩云惊惶失措地跑了过来,对他说:“志国,你快去看看,妹子又发烧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是不是感冒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不像,烧得可厉害了!”易倩云急得要哭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他便忙赶了过去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平安妹子的确烧得厉害,一张小脸烧得通红。他二话没说,忙抱起孩子又对她说:“快,去医院!”
她犹疑了一下:“你要忙功课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让我去!”
他已抱着孩子领先出了门,道:“孩子的病是大事,这妹子就是身体太差了,老是犯病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说,话里透着焦急。
两人一径去了省人民医院急诊室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迫不及待地问:“医师,妹子是不是感冒?”
“不是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给孩子看病是是位中年女医师,她摇着头说。
“那是什么呢?”他的心一下就揪紧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女医师说:“孩子病情复杂,今晚就留在观察室继续观察吧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说着,给孩子打了针,孩子也就安静了许多,但小脸仍烧得通红,嘴一张开就像有火焰伸出来似的。
易倩云在一旁直掉眼泪,他便紧紧抓住她的手,一言不发,心里却急得火烧火燎,像有十只猫爪在抓似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经医师诊断,平安妹子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易倩云一听就忍不住哭了:“都是我害了她,怀她在肚子里时,我就不该吃药、打针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他脸上神色阴郁,如屋外的天空那般黑沉沉的,但他不能哭,他得咬牙挺住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抓住她的手说:“要埋怨的应该是我,是我没有把你们照顾好。你别太难过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尽办法把妹子的病治好。”
“你也别太苦了自己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她说,伸手替他抚平好头上的乱发,眼角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也许是孩子年纪太小,也许是孩子体质太弱,她还未能来得及品尝一下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未能来得及弄明白人世间的纷繁复杂,尽管大人们尽了最大的努力,终究还是未能得以保住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他两手抱紧身体逐渐冰凉的孩子,一双眼睛惊得叭嗒叭嗒地眨了十几下,呆了,脑袋也立时麻了起来,嗡嗡嗡地一阵响,人就一动不动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四十九
他报考的北京农业机械学院,成绩出来了,高等数学100分,理论力学95分,外语80分……他考了第一名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但学院却来通知说没有录取。
接到通知后,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似乎觉得,过去的一切几乎都成了梦幻,而未来又依然是一片模糊。他着实是吃惊了,皱起眉头把通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忿忿地一扔,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他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已:难道这真是一场梦么?我是否还在梦中呢?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还会有醒来的一天吗?
林彪反党集团垮了,“四人帮” 垮了,“文革”已经结束了,难道那“海外关系”还在束缚着自己的命运吗?不,应该不可能!那么,又会是什么呢?他原以为这事会很简单,只要按成绩录取就是,没想到这事会变得这么复杂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原本简单的事也会变成错综复杂。自古以来不就是这样吗?于是《儒林外史》里就有了范进,鲁迅先生的笔下就有了孔乙已,这都是时代造成的悲剧人物。难道我也要成为这种悲剧人物吗?当然,这是谁都会不甘愿的事。马克思、恩格斯反复说过:“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卢那察尔斯基作了引申,假如一种社会制度能够使人身上蕴藏的全部潜力发挥到最大限度,那便是优越的制度。那么,症结是我们的制度吗?应该不是,我们的国家正在百废俱兴。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他想喊想叫,他要去探究个明白,他不能像阿q那样,在精神上麻醉自己。
他对父亲说:“爸,我要去一趟北京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父亲正在看报纸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抬起头有些吃惊的看他:“去北京做什么?通知不是来了吗?”
“我得弄明白,是什么原因我不能录取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人家不录取就一定有他们的理由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还是别去了,有许多事是我们意料不到的,只要平安就好。”父亲有些担心地说。
“文革都过去了,我想,应该不会再黑白颠倒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如果确实是我不符合录取条件,我回来就是,我不会去惹事生非的。”他说。
“好吧,你那犟脾气要改一改,千万别冲人家发火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父亲又叮嘱他道。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母亲也说:“你爸说的对,小心些还是好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小心些是对的,但不能胆小怕事,”他说:“鲁迅曾说过,‘人能组织,能反抗,能为奴,也能为主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人是可以自我完成、自我塑造、自我实现的。如果我们都怕这怕那,一味地听命于外部环境变异而决定,那么人的自主性、创造性和能动性也就没有了。”
母亲忍不住笑了起来:“瞧这伢子,跟自己爷娘讲话都掉书袋子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父亲吧了一口烟,青色的烟缕散开来,缭绕着他有些泛红的面容,他瞧了儿子一眼道:“看来,伢子是长大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五十
他去了北京农业机械学院,校方一位中年干部接待了他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他自我介绍道:“我是从长岛市来的考生,叫贺志国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中年干部忙说:“你就是这次报考的第一名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对吗?”
“我就是想来问一下,不知是什么原因我没有被贵校录取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中年干部说:“是你们单位没有报送你的档案材料,我们就只好录取其他的考生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是吗?怎么会没有报送档案呢?”他吃了一惊,陡然间变得像一个哑吧似的呆呆地站着,心头感到像有人用刀戳着般的疼痛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为什么不报送,这我们也搞不清楚,你还是回去问问你们的单位吧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中年干部也是一脸的无奈。
“我要是把档案送来了还能录取吗?”他又问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中年干部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们录取工作已经结束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就没一点办法了吗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这样吧,我们把你的材料介绍到北京市招生办,看别的院校愿不愿意接受你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他没法忍受这份心里的痛楚,这份痛楚又渐渐在心里发酵、膨胀,渐渐转化为一股不平的愤怒,成为一团红色的炽热的烈火,烧着他,他脸块涨红,旋身便往外走去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中年干部忙唤住他道:“慢点,喝口水再走吧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说着,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干净。
中年干部一直含笑地看着他,这让他心里平静了许多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说了声“谢谢”,这才走出了学院。
北京的街上,式样繁多的汽车穿梭来往,像一条彩色的河流在流动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笔直的大街不知有多么长,人行道上,一棵棵绿树与电杆排在路边,像是永远在等待什么。还有好些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在匆匆地赶路,仿佛都有忙不完的事似的。他很想向人说说自己的遭遇,说说自己心中的忿懑。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祥林嫂的儿子被狼吃去了,她就反复的向人说她悲惨的故事,常常引住了三五个人来听她。但不久,大家也都听得纯熟了,便是最慈悲的念佛的老太太们,眼里也再不见有一点泪的痕迹。后来全镇的人们几乎都能背诵她的话,一听到就烦厌得头痛。“我真傻,真的。”她开首说。“是的,你是单知道雪天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才会到村里来的。”他们立即打断了她的话,走开去了。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就什么也不看,只管匆匆地赶着自己的路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到了北京市招生办,招生办的一位领导看了成绩说:“你怎么不早点找我们呢?我们现在就介绍你到北京矿业学院去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于是,他又看到了希望,尽管这希望很小,但仍使他很兴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到了北京矿业学院,一位校方负责人却对他说:“你来晚了,就是早来一天也好,我们昨天录取工作就结束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这——就真没有一点办法可想吗?”他万分懊恼又万分焦急地问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你们省里不是有个南方工大吗?这样吧,我们介绍你去那儿,看看他们还能不能够录取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这位负责人说。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万般无奈地从矿业学院走了出来。
五十一
他一径去了厂长杨国威的办公室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杨国威正坐在窗边,目光越过黑苍苍的树梢向喧嚣嘈杂的街道望去,不知在想着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有想。领导在做些什么,这是谁也无法揣摸得清楚的。只有一台电风扇在飞速地不停地旋转,把那淡蓝色的落地窗帘吹得一掀一掀的。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有什么事吗?”杨国威转过头来,满脸不悦地看了一眼冒冒失失闯进来的贺志国问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贺志国年轻气盛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眼睛盯着他问:“杨厂长,我想问一问,我还算不算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国威问,眼光有些灼灼逼人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如果算是公民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应不应该拥有一个公民应有的权利?”
“你想干什么?”杨国威一下声音提高了八度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不想干什么,”他平静地道,“我只想讨回一个公民的权利,你们无权扣下我的档案不发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这是我们厂领导的职权,别人是无权过问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杨国威冷冷地说。
“职权?你学过宪法吗?你们有什么权力可以无视一个公民应有的权利?”他激动起来,一股无法抑止的怒火在胸膛里燃起,他直起腰,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在微微跳动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你……你……你给我出去!”杨国威大声吼道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声桌子响,茶杯花瓶都摔在地下,跌得粉碎。
“出去?没那么容易,你们今天不把这事说清楚,我是不会轻易走出去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冷冷的道,牙齿用力咬着嘴唇,直到出血。
一个厂长的办公室里,居然会发生大吵大闹,这在厂里以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工人们都只认做工,安命、盲从、卑怯,强权者一声令下,无不卑躬折骨以赴之,此乃国风千古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谁知道,居然会冒出一个压不烂、打不垮也确实是忍无可忍的贺志国呢!
蹬蹬蹬!首先跑来的保卫科的几名干部,接着,是越聚越多的工人群众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几个保卫科的干部上来要拖他出去,他奋力一挣,朝着大伙大声说道:“文革已经结束了,可是文革有许多后遗症,之一就是造就了一批像杨国威这样的两副嘴脸的人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这种人在公开场合全是‘官话’,说一套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教育别人像真的一样,背地里,却全干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不就是因为前几年他不允许我报考721工大函授我顶撞了他嘛,这次我报考北京农业机械学院的,人家要录取,可他却扣住我的档案不发。大家都给评评,天下有这个理吗?年轻人想学习也犯法了吗?”
于是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工人们七嘴八舌地嚷:
“怎么能这样呢?又不是文革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这样的人就不配当厂长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岂止是不配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连做人都不配!”……
杨国威脸上红一阵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白一阵,气得嘶声地嚷:“贺……贺志国,你煽动群众闹事,你要负……负法律责任的!”
“杨国威,我也告诉你,”贺志国也大声说,“你不把这事情说清楚,我会去市委告你,看是谁要负法律责任!”说罢,便大步走出了办公室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保卫科的干部谁也没敢上前阻住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几名工人跟了上来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名年轻的工人对他说:“对,告他去,这姓杨的也太专横拔扈了。你知道现在的市委书记是谁吗?是严书记,已平反复职了。”
“真是严书记吗?”他问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没错!严书记可是一位好人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走,我这就去找严书记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说。
第七章
那就去吧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但要记着,别去掺和那些是是非非,
心里要永远有一杆秤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头系着老百姓
五十二
南方工业大学在我国南方是所著名的学府,座落在云麓山下,四围树木森森,有如一座幽雅的园林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然而,就在这诗一般的环境里,走出一批又一批令世人瞩目的专家学者。
贺志国找到学校招生办,招生办几位负责人看了他的成绩后,便形成了两派意见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方说:“北京不要的,怎么能往我们这里塞呢?我们学校又不比人家差。”另一方说:“人家靠自学,居然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这很不容易,这说明他很勤奋好学,我们没有理由不录取。”各说各的理,相持不下,招生办便通知了几名教授前来商议,听听教授们的意见。
一位教授姓秦,是位中年人,长年的辛勤教学劳动,给他眼角留下了浅浅的鱼尾痕迹,他脸上的神情像他的衣着一样单调,严肃得近于古板,显然这是一位严谨得一丝不苟的学者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秦教授看了他的成绩,又抬起眼睛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得出,教授是有几分喜欢上面前这个年轻人了。但仍然有些不放心,终究是招收研究生不是招收一般的大学生。他对贺志国说:“你凭着自学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其中的艰辛这我能体会得到也能理解,但你终究没有通过系统地学习,一时的考试成绩并不能证明你学习得十分扎实,是这样吗?”
尽管秦教授说得很委婉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但对贺志国来说,仍然感到有一种压力,心不禁又紧张起来,他睁大两眼问:“那我是不是毫无希望了呢?”
“也不是说没有希望,”秦教授说,“如果要给我当研究生,我就还得加考两门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加考两门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对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加考《材料力学》和《机械制造》,有把握吗?”
“我争取吧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什么时候考?”
“给你两周时间,你去准备吧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两周时间,这对他来说显然是不够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想想啊!就凭着自学,第一次能考好已是非常不易,还要再加考两门,这不是太苛刻了吗?可是今天,当秦教授给他加压那一刻起,他突然对自己在生活中的地位,甚至自己活着的价值,有了新的理解,一种新的觉醒在心头萌发。
好在他的车工活已干得非常熟练,每天的工作量都能超额完成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完成后,他便躲在一旁看书。那些师兄师弟们平日就和他关系极好,就都关照他,轮到打扫卫生,也都争着替他干了,谁都唯恐吵扰了他。
每天晚上,他就把自己埋在书里面,要忙到深夜一两点,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圈,颧骨和眉棱骨也变得特别突出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那套几天前还穿得合身合体的工作服,现在显得又宽又松,好像是借穿别人的。
易倩云瞧着心疼,常一个人偷着抹眼泪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这天,她对他说:“志国,你别这么折腾自己了,考不考研无所谓,回来还是干你的车工。”
“莫说宝话了,”他笑了笑道,“你知道巴顿将军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一名优秀的军人,一但上了战场,是永远不会退却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啊!”
“那是打仗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你这是打仗吗?”
“不是叫考场嘛!怎么不是打仗?在乡下,你不是没看到过竹笋,被石头压着,泥土盖着,可它到外钻,就是石头也要顶翻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当时,你还想了两句绝好的对联,忘了?我可是记得: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在绝望中看到希望。怎样,我没记错吗?”
“我说不过你,但你一定要记着,千万不能让自己倒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她深情地看着他,眼光像山里的泉水一样柔和。
五十三
贺志国以高出本科考生的成绩终于被南方工大录取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算是办完了入校报到手续,名正言顺地算是一名大学研究生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他们寝室一共四个人,其他三人都是该校本科生直接考研的,他疲倦不堪地走入寝室时,那三人都早已到达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每人床前都有一张桌子,一盏台灯,可以互不干扰,虽然挤了一些,但比起在农村的条件自然是好多了。当时三人知道他的情况后,便都惊讶了,看他时眼里就有了几分敬佩和尊重。
他环视一下这个新家:挺整洁,挺干净,但最让他高兴的是很明亮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一个身材瘦长、皮肤稍黑一点的男生冲他笑笑,自我介绍道:“我叫李学文,家在连云山下,家里是想让我多学点文化,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他不禁笑了笑,觉得这位同学很质朴,没有城府,一下距离就拉近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问:“乡下还好吗?”
“好什么呢?”说到乡下,李学文脸色就变得忧郁起来,“苦啊!我敢说,最苦的还是中国农民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你在乡下当了那么多年知青,你是亲眼看到的,我没有说错吗?”
他当然目睹过乡村的贫困和落后,但听李学文这么一说,身子仍是不易觉察地一震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想起了在乡下的那些日子,目睹并体验了中国农民真实的生存状态和生存环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隐痛。他叹了一口气问:“你干吗不去找份工作还要考研呢?乡下人要供养一个大学生这很不容易。”
“的确不容易,”李学文说,“整个村,祖祖辈辈就出了我一个大学生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我父亲说,我们家祖辈几代都没有一个文化人,就只有当农民的命,你能读多少书就尽管读吧,我这就考了研。”
“你父亲是想让你能彻底改变你们这个家族当农民的命运,我以为这也是许多农民的共同意愿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是这样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李学文说到这里,便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连手也舞动着,“在乡村我们看到的是城里人想象不到的贫穷,想象不到的罪恶,想象不到的苦难,想象不到的沉默和无奈啊!”
“归根到底,还是我们国家的贫穷,”他说,“本应该是大家一心一意为振兴祖国而努力,可是这些年来斗争这斗争那,把一个国家都折腾穷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所以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像我这样一个毫无任何背景的乡村学生,要想彻底改变我们这个家族的命运,就只有多读点书了,”李学文苦笑了一下,问道:“志国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自私了呢?”
“不,不,”他说,“一个平民百姓也只能如此,改造世界,改变社会,那只是一种理想,一种追求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如果每一个家族都能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我们这个民族也就彻底摆脱贫困落后了。好了,今天是我们到校的第一天,不该说这么沉重的话题。”
其他两个同学也都一直在听他们说话,都感到有一些压抑和沉重,听他这么一说,也全都放松了下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这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寝室里黑乎乎地极静极静,几个同室的同学早已传出了轻微的鼾声,但他脑子里却像灌满了许多东西,东突西撞地让他没一刻安宁。他老想着今天与李学文的对话,想着乡村广大农民的生存窘迫,遂让人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隔了几幢房子,还能听到大街上不时有汽车驶过,是夜里太静了吧,声音格外清晰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五十四
这天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李学文突然站在贺志国面前,两手藏在背后,脸上带着一心想捉弄人的笑容:“贺志国,今天你要不要请我嘬一顿?”
贺志国就笑道:“我莫非捡了什么宝啦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比捡了宝还重要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别逗了,我哪有什么比宝还重要的东西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瞧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你的信,这不比宝还重要?”李学文亮出手里的信,还扮了个鬼脸,“这么厚厚的一沓,两口子的情话,不会是部小说吧?”
“哪能呢?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情话,”他说,“要说情话,那可是你们年轻人的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哟哟,你多老了?七老八十了吗?拿去吧!我真羡慕你,一看到这么厚厚的信,我就知道嫂子待你特好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信真是易倩云写来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个在湖大,一个在南方工大,两人都忙于学习,在一起的时间自然就很少了,书信便是传递他们情感的最好方式。
他拆开信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信里,易倩云告诉他,他们开学已有一个礼拜了,学习自是很紧张,但不管多忙,心里总有一份牵挂,牵挂孩子,牵挂丈夫,这牵挂让人感到幸福,感到甜蜜,她喜欢这种充满希冀和温馨的牵挂。
她还告诉他,她是班里的大龄女生,现在的年轻人与他们这一代人有着明显的代沟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有一个叫薛雯雯的女生,她父亲在市里当着局长,开学那天,是她父亲用小车把她送来的,她身上有一种干部子女的优越感,看人时仰着脸,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昨天是周末,她们寝室的几个女生搞了一次小活动,每人讲一件自己觉得最开心最幸福的事。一个女生说,她最开心的事是星期天,爸爸妈妈带着她去烈士公园,在湖里划船,一家三口坐在同一条船上,一边划一边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歌,在那一刻,她觉得她是最幸福的人。一个女生说,她最开心的事是老爸当上科长,那天她家里来了好多客人,像过节一样,大家都称老爸叫“您”,一个个都是挺恭敬的样子,看着人家朝老爸鞠躬,像小学生朝老师鞠躬一样,她为老爸骄傲,那一刻,她快乐得要死。一个从乡下来的女生说,她最幸福的事是她老爸好不容易买来半斤肉,家里有大半年未见过半点肉星了,她和弟弟都高兴得欢叫起来。半斤肉不够吃,老妈就用萝卜炖了一大蒸钵。吃饭时,老爸先给她盛了一碗说:“孩子,今天是你生日,爸爸妈妈祝你生日快乐。”那一刻,她幸福得直掉眼泪……轮着她讲了,她说,最让她感到幸福的事是她那次病了,连平时最瞧不起她的陶师傅张师傅都跑来抬着她送往公社卫生院,还有好些村民急得直掉眼泪,兴国伢子还一大早去山上摘来一大束带露的山花插在她病房床头柜上的一只玻璃瓶里,那一刻,她感到了人与人之间温馨与关爱,她觉得这才叫幸福。她说完后,大家就都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尤其是那两个女生,看她时,就像她是来自另一个国家,来自另一个星球似的。她在信里对他说:我们真应该进行一次社会调查研究。现代社会已经由过去“民可使由之”的社会变为“民必使知之”的社会,作为一个文明、民主的国家公民,有必要能够自觉地适应不断变动着的现代社会环境。
最后,她在信里又再三叮嘱他要注意身体,要注意加减衣服,天凉了,她已买好了毛线,准备给他织一件毛衣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他被感动着,想说什么,但嘴角抽搐了几下,说不出一个字来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便趴到桌上,铺开纸给她写信。他写信时的神情很严肃,也很激动,胸脯起伏着,左手紧紧地按住信笺,那笔就在纸上沙沙地走着:
倩云:你好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我们学习也很紧张,我心里同样也多了一份牵挂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我结识了一位叫李学文的朋友,他家在农村,他告诉了我许多关于乡下的事,有些事,我们在乡下也亲身经历过,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正如你所说的,我们应该认真地作一次社会调查研究,不能再像过去在封建乡土社会里生活的人那样,依靠传统的礼俗来维持其集体的生活。我们必须对其社会的人口、家庭、社团、城乡等方面的基本结构和变动趋势具备足够的认识。
这些年来斗来斗去,不仅导致了经济倒退,而且破坏了人与人之间的诚信与和谐,造就了一批新的权贵阶层与新的贱民阶层,但不管怎么说,人民群众是热爱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民族的,这种热爱的感情根深蒂固埋植在人民的心里,成为道义上的一种巨大力量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从李学文的身上我就感受到了这一点。因此,我就更加感到了时间的紧迫和学习的可贵。虽然我们无力改变这个现实,但我想,今天努力多学一些知识,将来就好报效我们的国家,尽管我对自己民族的创伤感到痛心,我却要倾尽自己的所学去医治创伤,争取光明的未来,并愿为之献身。我想,凡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会有对自己祖国的一种最深厚的感情的。……
夜已深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就不多写了,祝好!
志国即日
已熄灯了,该睡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把信折好放进抽屉里,再慢慢关了抽屉,锁好,然后躺回到床上,轻舒了一口气。
五十五
李学文也是个勤奋好学的人,这与贺志国很投缘,两人常一块呆在寝室里看书,常一块去学校图书馆里查阅资料,时间稍长就成了习惯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而且两人都是导师秦教授的门下,在导师的带领下,两人常深入厂矿企业,应邀为他们解决各种技术难题。
这天,两人刚从一个企业回来,秦教授交给他俩一个任务:攻下一项机械设计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两人就泡在寝室里又是计算又是争议,在桌面上画出一个个错综复杂的图形。不知不觉,太阳就西垂了;不知不觉,夜幕就遮天盖地地落下来了。他俩这才发觉,早过了学校开餐的时间。他对李学文说:“走,今天我请你去嘬一顿。”
他们说去嘬一顿,就是去外边小摊上吃份一块钱一碗的或面或粉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是吗?不会去吃碗光头面吧?”李学文笑嘻嘻地说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们说话,老是这么无拘无束。
“当然不会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去吃红烧肉吧,毛泽东就说过吃红烧肉能补脑子。”
两人就嘻嘻哈哈地走了出去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出校门,过马路在左侧有条小巷,巷里有家小面粉店,他要了两碗红烧肉面,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说是红烧肉面,其实只是面上罩了几小块肉而已。
他一边吃一边问:“喂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学文,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李学文说:“想进一家大的企业或是自己办企业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不想进科研单位吗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我想把所学的知识变为产品,就只有进企业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李学文想了想说。
“你这想法也对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知识就得转化为产品,但自己办企业这不现实,没资金没场地怎么办?”
“所以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我就借鸡生蛋,先进人家的厂子,”李学文笑了一下,又问:“你呢?”
“我还没想好,”他说,“如果能够留校我就留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为什么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我还想多掌握一些知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再说,学校可以给我们提供产学研的机会,学校的科研成果,可以直接研发,然后直接再转化成社会成果。”
“你这想法不错,”李学文说,“我比你不同,我的家在乡下,我的家人还在巴望着我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不怕你笑话,我还得挣钱,要挣钱,就只有产品才能转化为商品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说着,脸上就有着好些忧虑和无奈。
“祝你成功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朝李学文伸出手去,并用力握住,“说不定以后我还得去你们那个企业求援呢!”
李学文不禁笑了起来:“我哪有什么企业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八字还没有一撇嘛!”
“我就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你就那么相信我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凭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不会看错人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两人的手就紧握在一起,然后又开心地大笑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五十六
研究生生活,在贺志国看来,既紧张、艰辛,而又是那样充实、丰富多彩,他有个写日记的习惯,每天都要写下一段日记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日晚,记完了当日的日记,抬头看表,离熄灯时间还有一会儿,想了想便把日记翻到以前。
9月15日 晴
今天,我们跟着导师来到了湘东钨矿,这个矿不小也不算大,是个地区级的中型矿山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到,导师便让我们随工人一道下矿井。
那天,天气很好,山里的空气很清爽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在山谷里,有斑鸠鸟的叫声回荡着:“叽叽——咕咕!叽叽——咕咕!”忽然,起了风,凝然不动的白云动荡了,一朵一朵地飘了开去,于是在那些飘走的空隙里,金色的阳光像瀑布般倾泻下来,照亮了山谷中盛开着的各种各样的花。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忽然便想到了当年我们在太阳坡上时的情景,又不禁想起了那些熟悉的知青同伴。
下到矿井,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没有青山,没有鸟叫,没有阳光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井巷很窄很长,空气显得有些浑浊,很闷,尽管有鼓风机不停地往里面吹风。这里挖掘几乎还是原始劳动,惟一的机械就是风镐,一个班组也就一台,几个人轮流挖掘。挖掘下来的矿石就用矿车推出去,这是按件计酬,推一车五毛钱,大家就争着推。我觉着这么干不适合四化建设,一定要加大科技量,要搞机械改革,要用机械挖掘,最好不用人,用机器人,不仅能大大地提高工效,而且也安全。想到安全,我便不由自主地瞧瞧洞顶,居然就有了一种压抑感,恍惚觉得顶上的石块往下压了下来似的,浑身就不禁冒汗了。正想着,那上面就真的往下掉石块。不知谁用力拉了我一把喊:“快撤,要塌顶了!”话音刚落,那顶果真就塌了,“哗啦!”一声,惊天动地,大家一下脸全白了。一清人数,少了两个。呀,不好!有两人被埋在里面了。没有人动员,大家全都争着上去救人,用手刨,用铲挖。在这里,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官员与群众之分。领我们下来的是一名副矿长,要救人,他自然也要争着上,坐惯了机关的人,动作显然不及工人利索。一名工人居然冲他吼道:“你站一边去,别碍了大家的事!”矿长很尴尬,就只得退让一边。那名工人,膀阔腰粗,铁青着脸,一边不停地挥铲,一边大声地叱骂,那赫赫声势,让人觉得他俨然就是一位威严的指挥官、一位将军。
大家全都拼了命似地干,全都听着他的指挥,连这位副矿长也得听从他的指挥,居然干得有条不紊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一个钟头过去了,两个钟头过去了,塌下的石块终于清除干净,两位工人被救了出来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但两人已面色苍白,因被堵在里面缺氧的缘故,人已昏迷了过去,幸好人未被砸着哪里,只是有些擦伤。大家七手八脚把他俩很快地送去了矿山医院。
走出矿井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想想仍有些后怕,我问旁边的一位工人:“这样的事故经常有吗?”
这位工人说:“这只是小事故,经常有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你们就不怕吗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有什么怕的,都习惯了,反正我们的命都由阎王爷管着,就由不得人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苦笑了一下。
我不禁深深地吁出一口气,心想: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只要下到矿井里,所有的政治抱负和利益纷争不就都变得毫无意义了吗?人,也就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了啊!
9月17日 晴
我喜欢上这位工人,是他的豪爽与工作作风让我感动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叫韩大贵,在矿上很有人缘,工人们都爱听他的,年轻的都叫他“大贵哥”,年长的都叫他“大贵兄弟”。
今天是星期日,他叫我上他家去,我也没推辞就去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他家在矿山工人宿舍区,说是宿舍区,其实都是一栋栋平房,依山而筑,与农家小院差不了多少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矿领导没有住在此处,他们自有一栋红砖水泥楼房,工人们戏称为“官邸”。
我是和李学文一块去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进院子,就有一种和乡村人家一样的感觉。三个小孩高高矮矮地在院子里疯玩,一头一脸全是尘土。他见我们来了,便喝住小孩,叫他们到一边玩去,忙叫我们进去坐。大贵嫂子与农村妇女没有什么两样,给我们俩人一人倒上一杯茶就腼腆地朝我们笑了笑,然后进厨房忙着去了。
我问:“大贵师傅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你们一直都是住在这里吗?”
“是啊,祖宗三代就靠挖矿过日子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笑笑说。
“怎么没看见你家老人呢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他脸就变得阴沉,可以看见他额角上那两条钻土蚯蚓似的青筋在微微颤跳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说:“死了,都是在挖矿时被埋在了里面。”
“这太危险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背心骨凉风飕飕,我说,“你就没想过另外再找条门路吗?”
“没想过,”他摇摇头说,“这里多少还有三十几块一月,比在生产队拿工分强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不过,当农民有田有地,可以挣到吃的,我们虽说一月有三十几块,可是什么都得花钱买,要养家糊口也是不容易。”
“以后呢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就这么过吗?”
“不这么过还能怎样?”他叹了一口气说,一脸的无奈,“只求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别再有兵荒马乱就好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我心里不禁一颤,这话是多么熟悉!对,冯德支书就说过,他说人活一辈子就图个心安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这就是中国的老百姓啊!他们辛辛苦苦付出了那么多,其要求竟而是这么低。我不禁想到自己下乡那会,曾经是多么狂热地要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狂热地幻想能成为一个改天换地的英雄,事实证明,即使我成了一名真正的农民,抑或一名工人,也只能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人,既不能“改天”,也不能“换地”。我终于明白,一个人不论他是当工人、当农民,抑或知识分子,他只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时才真正是一个人。人有责任探究自己,建筑自己,把自己作为一项毕生的工程来建造,一切外在生活都只是由于内在的生活才有意义。
这时,大贵嫂子已把饭菜端上了桌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桌子的菜,很是丰盛。大贵便叫我们上桌吃饭,他还拿出一瓶高粱白。我知道这酒性烈,而且我平时也不会喝,便忙说:“大贵师傅,这酒就免了吧。”
“呃,这怎么行?”他瞪我一眼道,“你到山里问问,没有哪家不喝酒的,这是山里的规矩,不能破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说着,他给我们俩人一人一只酒杯,自己却拿了一只粗瓷茶碗,倒满酒,粗豪地笑道:“你们用杯我用碗,这总可以了吧?来来来,欢迎你们的到来,山里人只有酒,干!”
酒是苦的,酒是辣的,但酒毕竟让人发热,身子发热,血也发热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他说:“往后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你们可还要来啊!”
我说:“一定来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我们学的就是矿山机械,少不了要来的。”
“是吗?这就好,这就好!”他抓过碗,一口居然喝了个碗底朝天,道:“不是谁想吃苦受罪,生活本身就是这样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哪一辈人不是汗珠顺屁股沟儿滚,死爬活挣死受出来的!你们有知识,有学问,就在这机械上想想法子,我们就可少受好些罪了……”
这一顿饭我喝了多少杯酒?记不起了,反正是喝得高兴,觉得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激情,是那样强烈地撞击着自己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日记看到这儿,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夜很深了,初秋的夜晚是寂静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虽然有几只秋虫在窗外什么地方“唧唧”地叫,但那也只能更衬托出夜的寂静。
睡在隔床的李学文大概是睡过一觉醒来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一见他还没睡,便催促他道:“你这是怎么了?快睡,快睡!”
“唔,是该睡觉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他说。便倒头睡下,而且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好几个梦,一会梦见自己成了一个农民,一会又梦见自己成了一名工人,总之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平民百姓,虽然生活得平凡,但活得快乐,活得惬意!
五十七
易倩云在湖大机械系成绩相当好,毕业后被分配到省电影机械厂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偏巧机械厂的党委书记是杨玲玲,与她是一中同一届的同学,高中时寄宿和她同住一个寝室,晓得她是一个品学兼优、吃得苦、是干实事的人。杨玲玲是个非常朴素稳健的中年干部,从她的装束上就完全可以看出她的性格,上身穿的是白府绸圆领衬衫,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了的蓝制服裤。她的面孔,有一种冷冷的美丽,却又是那么亲切的庄严。
易倩云正在办公室里十分专注地看着一份图纸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听到有人叫她:“易倩云!”她一抬眼,竟然是玲玲书记看她来了,忙说:“杨书记,您好!”
“别书记书记的,我可是玲玲啊!”杨玲玲就走过来,笑得格格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同室的人就都抬起头,很诧异地看着她,有惊讶,有羡慕,各种目光都有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走,上我办公室去,我有事找你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杨玲玲朝她说,并朝她眨了眨眼。
她就跟着去了书记办公室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坐呀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站着干什么?”杨玲玲对她说,“怎么,十几年不见,就生分了?”
“杨书记,不,玲玲姐,不是生分,你可是领导啊!”她笑了笑道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领导怎么了?就不是人了?就连自己的同学、姐妹也不能认了?”杨玲玲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问完,自己却先哈哈笑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易倩云自然就少了好些拘谨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你先说说,这些年都好吗?”杨玲玲看着她问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还好,尽管有困难,但还是挺过来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她说。
“我知道你不容易,你下到乡下,我还是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关于你的情况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好了,这一切都总算过去了。有一位名人曾经说过:‘人生就是如此,有逆境、悲伤和痛苦,才显得更有意义,也开掘了人生的深度。’不过,这恐怕唯有我们这样的年纪才体会得到,艰难的生涯,有时候会给你一个机会好让你认识自己。”
她知道杨玲玲也不容易,自五七年反右斗争后,她父亲就受到了不公正的冲击,文革中受的苦楚就不是常人所知的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她说:“玲玲姐,我发觉你变得很有思想了,也许是,过去了就成熟了吧!”
两人就都笑了起来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笑够了,杨玲玲就又变得很严肃,瞧着她说:“我了解你的人品,是完全可以加人到党组织里来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她吃了一惊,睁大了两眼说:“我?这行吗?不行不行,我知道自己差远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你别自己瞧不起自己,”杨玲玲说,“我看有些在组织里的人就还不如你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我记得你在学校里就说过,一个人要有理想和追求,活着才有意义。那么大的困难你都闯过来的,靠的什么?不就是对理想执着的追求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但是睫毛上挂了两颗亮晶晶的泪珠:“玲玲姐,你可要多帮助我啊!”
“互相帮助吧,”杨玲玲笑了,说,“加入到组织里这并不意味着人就完美了,还有一个十分漫长、艰难的学习,接受教育和自我革命的过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当然,党内也钻进了不少败类,就少不了斗争,我还得加上一条,要时刻准备斗争,当然是与那些败类斗争。努力吧,我诚挚地欢迎你。”杨玲玲说着,便朝她伸过手来。
五十八
杨玲玲想培养她入党当干部,把她的材料报到了市经委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恰巧又碰上市委组织部要换班,要换一些有学历懂技术,生活经历比较坎坷、受过磨难,而且比较能够体察下情、能够理解人的人,省委组织部要市委组织部副部长黄自强下去物色人选。这黄自强也是一中的学生,比她低一届,后来也在湖大毕业。他到市经委去了解情况,市经委把一些上报材料给他看,他看了易倩云的材料,就高兴地说:“行,就要了她!”于是,他就去了电影机械厂。
杨玲玲见他来了,嚷道:“自强伢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有什么事吗?”他们是校友,是同学,说话随便惯了,称呼起来也就没大没小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杨玲玲,我是来问你要人的,你给不给?”他笑着说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你得先告诉我要谁,我才能回答给不给嘛!”杨玲玲也笑道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易倩云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怎么样?”
“这人不错,我当然支持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你是要我签字吗?来,我签字就是。”她说。
“嗬!既然不错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你怎么就不想留下?”
她“噗嗤”一下笑道:“我这点组织原则还是有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你是代表上级组织来的,我能不服从吗?”她说着就格格地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这人极讲原则,不像有些人婆婆妈妈的,办什么事情要费半天口舌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你就别恭维我了,”她说,“我这就给你叫易倩云过来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说着,她便摇通了电话。
一会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易倩云走了进来,一见他们俩个,便满脸疑惑地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问:“玲玲姐,什么事呀?”
杨玲玲把手朝黄自强一指道:“人家大驾光临,指名要调你哩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调我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是这样,”黄自强说,“这次市委组织部要选拔一批干部,刚才我与杨书记商议,认为你是最为适合的人选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易倩云一下愣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是她做梦她没想到的,自己这个当年属于“不予录取”之列、连大学都不让读的“另类”,居然会被调到市委组织部去管党管干部,这岂不是“天方夜谭”了吗!她摇着头说:“黄部长,这不是开玩笑吧,这样大的事我能干得了吗?”
杨玲玲就说:“黄部长就是看中你为人正直、务实,倒是那是千方百计想当官的人,他一个也不得要,那样的人只会坏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我就怕干不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她嗫嚅道。
黄自强就笑道:“世上没有干不了的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想想啊,那些革命前辈,有几个不是年轻轻的就率领千军万马,不照样干得好好的嘛!又有谁是天生就会的呢?都是在干中学,学中干的嘛!我相信你一定会干好的。”
杨玲玲也说:“去吧,不用怕,还有老干部带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说对吗?”那双明亮的眸子盯着她,鼻翅微微颤动,那微张的嘴唇里,明灿灿的皓齿带着笑意,显然有一句没有明说的话:“我们不是说过要时刻准备斗争吗?你应该去,就为了纯洁我们的组织,应该理直气壮地去!”聪明、漂亮的女性,总是喜欢用眼睛说话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她的心就激烈地跳着,难忍的喘着气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五十九
能够进入市委机关,尤其是组织部门,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但是,这对易倩云来说,却感到压着一副千斤重担似的,有些儿喘不过气来。
贺志国特地请了一天假匆匆赶了回来,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说:“别这么不高兴,我们也别老是折腾自己,走,今天我陪你出去好好玩一天,什么事也不想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说实话,这些日子来,他俩也很难得在一起,平日看见人家两口子带着孩子快快乐乐地在一块,心里就免不了很是羡慕,就会不由自主地想着孩子和他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今天贺志国回来了,并且提议出去玩,她自是非常高兴,忙问:“你今天有时间?”
“我不是请了一天假嘛!”他笑着说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好吧,我们带着孩子一块去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她说。
为民伢子已是六岁了,一直由爷爷奶奶带着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小家伙胖乎乎的,一副调皮机灵的样子,听见今天爸爸妈妈要带自己出去玩,就高兴得欢叫起来。
三人就乘车去了烈士公园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烈士公园的正门朝南,西面、北面都开有旁门,他们是从正门进去的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走进公园大门,便是一片平地,当中铺了条鹅卵石镶成的走道,两旁是花草树木。往前走是一座高高的烈士塔,在秋日的阳光照耀下,让湛蓝的天空烘托着,显得格外高耸,格外辉煌。孩子早就跑前面去了,两人便拾级而上。来到塔下,两人心里就都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塔的四围砌着花岗石的栏杆,两人便找了一处地方凭栏远眺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她说:“这些年我们都总算走过来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但有些事想忘也忘不了,有时我就常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坏人呢?是人心不古吗?”
“我也想不明白,”他说,“芸芸众生中,为何会有坏人,而这些坏人又往往比好人活得舒服?是老天不公吗?想不明白,就只有不想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去那个‘衙门’,那不是我们去的地方,我们也干不了。”
“我担心的也是怕自己干不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那就别去嘛!总之,自古以来,官场上的事就很复杂,这些年我们看得还少吗?还是当老百姓好,图个心安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可是已经定下来了,已没法更改了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他怔了一下,想了想,便又说:“那就去吧,但要记着,别去掺和那些是是非非,心里要永远有一杆秤,一头系着老百姓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这我知道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知道就好,如果万一忘了,就多来这烈士塔下走走,心里就会变得一片清明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这时,为民伢子在一旁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易倩云就问:“为民伢子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又怎么了?出来玩还不好吗?”
“不好,”为民伢子嘟着嘴说:“你们只顾着自己说话,一点也不管我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呵呵!”贺志国就笑了,抱起他说,“对对,是爸妈不好,怎么就把我们的为民忘了呢?走,我们一块划船去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为民伢子就嘎嘎地笑得好高兴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
从塔下走下去,就到了湖边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这是一个人工湖,阳光投射在沉静的湖水上,湖水犹如一面明亮的大镜子。
他们租了一条小船,让孩子坐在中间,一人划动着一支桨,小船遂在湖面上悠悠地荡着、晃着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这一刻,她和他便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幸福。
凉凉的风,盘盘绕绕地在他们身边游走袖珍爸爸供养女考研。前面一只小船里,有游客哼唱着一曲花鼓小调,那调子挂半空中,飘飘悠悠,听得很清晰。不知为什么,两人却盯着前面那艘小船好久好久不说话,莫非是从那一声一声的小调里,品悟出日月的艰辛和悠长,还是沉浸在这一刻的幸福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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